夏涵的眉头皱得更深了。
她去了一趟太湖,允直负手而立,看着逐渐消融的湖面。
“前些日子,南疆守军夜袭,折兵千骑,诛杀数百南蛮子。”
虽然从人数而言,大虞是做了一个亏本买卖,但数千士兵宁死也要燃尽最后一丝气力,诛杀南蛮子。
这种无惧生死的阴影烙印在所有的南国人身上,他们恍惚间看见以往那个百战不败的虞军又回来了。
允直眉飞色舞,眼神中充满光亮:“一招夜袭,虽损失不小。但谈判方向便落到我们的手中。”
突然他声音有些低沉,透着失落:“只是可惜,还是需要谈判,夜袭虽奇,但不能改变战局,大虞需要更多的时间。”“牛羊银钱减半,燕云十六城不必割让,但作为停战代价,仍需在南疆处,划出一大块位置给南蛮子。”
允直明黄色的袍子在月色下极为显眼,眼眸中透露着一股子凌厉。
他沉思片刻,长叹一口气:“谈判基本告一段落,但双方都需要有人在协议上签字。”
听着他冷冷的声音,夏涵心中了然。
立国以来从未有此割地赔款之约,民众更是以大虞为荣,谈判一直秘而不宣,百姓丝毫不了解边疆战事的严峻。
若是谁在谈约之上写下名字,谁便成为了大虞的罪人,永远地烙印在耻辱榜上。
允直不能签,他是当今圣上,丝毫不能有污点。
成王不会签,整个大虞也没有人有权力让他在这赔约之上落笔。
但总不能找一个阿猫阿狗便让他签了。
这人选需要有地位,但又不重要。
“朕决定让大哥落笔。”
允直声音不大,却如同一道响雷落在夏涵耳畔。
收敛吃惊之色,夏涵没有说话。
月色之下,她瞧着面前这个少年模样有些生疏。
他越来越像一位帝王了。
“不说这般糟心事情了。你要出宫,朕允了,还允你只需三年内回来便可。”
夏涵开口,本想辩解,只是去躺朝州跟曹公公见个面,快则数月,慢则半年便回,直接被允直打断。
“朕给你的信件看了?”
夏涵点头,从怀里掏出折好的信和那枚金牌。
“好不容易,出趟宫门,总得好好瞧瞧这江湖。”
“名单之上是各郡县太守,若是有空便替朕瞧瞧,是否忠君。是否做事。”
允直声音平稳,丝毫没有起伏。
但夏涵还是从他的表情中察觉到一丝异样,看来他还是没有把自己当初讲述的三国故事听进去。
忠君在前,做事在后。
允直有些心急了。
“至于这块腰牌,见牌如见朕,也算是给你一点临别礼物吧。”
他笑得灿烂,夏涵也笑了。
日子又过了一月有余。
夏涵将尚书坊的钥匙交给了老杨,将翠玉屏的事交付给了迎春纳雪。
树边,红鹰有些无趣地啃食着青草,偶尔长嘶一声,又有些害怕地瞧了夏涵一眼,蹄子踩在一朵鲜花之上。
最后瞥了眼生活多年的翠玉屏,夏涵拎起包袱便准备离开。
一声哀鸣小声响起,那只雪夜中捡到的黑猫,转着圆溜溜眼睛,毛绒双爪再一次搭在夏涵身上。
此情此景,亦如雪夜之中。
“出宫,可不是好玩的事,说不得会丢性命呢。”
黑猫像是没有听见一般,还是钻进包袱中,露出灵动的眼睛。
“罢了,随你。”
夏涵笑着将它往怀里挤了挤。
皇宫中的钟声响了,无数哀嚎声从某一个宫殿传出。
白布像落雪一般,撒在皇宫各处。
允南殿下死了,在谈判约定中落下自己的名字后,以白绫结束了自己的生命。
瞧着忙里忙外的宫女太监,夏涵有些唏嘘。
牵着马儿带着猫,一人出了宫。
江湖偌大,夏涵踏马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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